小城秋意渐浓，是从桂花飘香开始的。说不清这花香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？清晨还是晚上？也分不清具体从那个方向传来？前门还是后窗？好像从月宫古老的传说中飘来，也好像从案头翻开的诗书中提炼，又好像从故乡少年的记忆中回转。

在老家老县生活工作几十年，老县那些有名的桂树都曾有幸见闻。首推，原老县镇金桂村的古老桂树，古桂树在古墓群旁边，其中一座墓碑古朴完整，碑文显示是清朝乾隆年间致仕返乡的朝廷大员。墓周十几棵合抱粗的古檀凛然挺立，杯口粗细的红藤蜿蜒盘旋，一刚一柔，相得益彰，两棵桂树高大巍峨，冠盖如巨伞，枝杈间青苔厚实，青苔上还丛生着一种叶背红色绒状、页面绿色光洁的页型植物，据说，这是一味止血化瘀生肉的刀疮药。当时，好像是收麦插秧的初夏时节，所以，只可想象桂花飘香的盛况，听当地人介绍，那是花蕊金黄似米粒的桂树，俗称金桂，金桂村也因此得名。

其次，印象挺深的是老县镇锦屏六房院子后面半坡上的桂花树，有大碗般粗，那是我在村小上学必经之地，离公路大概一里的距离，每当花开之时，远近几里路都闻得见。公路上来往的卡车、班车司机，常常刹车上坡去折几枝插在司机台上。桂树无言，依然枝繁叶茂，依然花开花谢，人亦无言，耕读传家，子孙多有所成。

还有，老县镇木瓜沟口金龙桥老水井边，有一棵大桂树，远远望去，虽然没有脸盆粗，也差不多有水桶粗。据说，这里的人家祖上有人先选秀才，后中举人，为庆贺，也为行善积德，更为契合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”的祥瑞，集资在院子北边的县河上修了交通南北的木桥——金龙桥；在大家取水的老水井边植了金桂树，以表香溢四邻，世出贵人之美意。

中学时代，春游老县镇一座高山——尖垛子，这是汉滨、平利界山之一，山下杨柳沟村冯家包下有一棵苍劲的桂花树，看样子也是百来年的树龄，据说，冯家在当地以信义著称，每家堂屋都供奉“天地君亲师”牌位，以彰显“祖德流芳”，在平安两县（汉滨区以前是安康县）颇有盛名。

最后，必须要说到老县镇陈家坡火神庙前的桂花树。陈家坡地处平安两县交接的车厢峡东边平利界，以前是一片森林茂密的地方，每年春夏季，当地人为安康城区及周边提供建房打家具的木材；冬腊月，就砍柴积薪，把劈好的木柴，捆扎成长短粗细一致的捆子，以牛车、架子车，甚至肩挑背驮，运到安康城区大街小巷，供应给城里居民取暖做饭。森林，就是当地人的依靠，于是建火神庙供奉火神，并在火神庙外植桂树一棵，以祈盼地方平安，森林无恙。时代变迁，安康城区不再普遍需要木材木柴，当地人生活也不再单纯依赖于森林，火神庙先成为村小学，后又废弃，但桂花树几经风雨，依然挺立，传承着护佑一方，造福一方的善意。

物以稀为贵，想那时，在一个地方桂花树如凤毛麟角，屈指可数。一来，因为桂花树在当时是一种珍贵树种，不易获得苗木；二来，在需要层次上来看，民以食为天，温饱才是首要。人们在有限的土地上首选种植可以裹腹的果木，而非精神层面的桂花树，仓禀实而知礼仪，这是可以理解的。所以，那些屈指可数的桂花大树，仅仅出现在大户宅院，庙堂祖祠。

如今，昔日难得一见的桂花树已是“旧时王谢堂前燕，飞入寻常百姓家”的大众树种。在平利县城，早在十几年前，当地林业部门和城建单位联手，构建“林在城中，城在林中，绿在眼前，花在身边”的园林城市，把绿化和城建结合，相得益彰。仅是赏桂，就有两大佳处。其一，是占地三万余平米、绿化面积六千余平米的女娲文化广场，广场上几十棵丹桂、金桂、银桂，如今都是小抱粗细，枝繁叶茂，四季常青，每当国庆中秋时节，华灯闪烁，桂花飘香，皓月当空，歌舞欢腾，把人融入花好月圆，国强民安的美好境界。其二，就是月湖河滨路，从西大桥到东大桥，近3公里的健身步道，路旁三五步就有一棵桂树，均已经亭亭如盖，步道与月湖相偎相依，忙碌一天的人们，出来散步放松，清波荡漾，月影斑驳，人影绰绰，桂香氤氲，路灯杆上安装的广播播放着新闻资讯和文艺节目，顿感身心轻松愉悦起来。

烟柳画桥，风帘翠幕；三秋桂子，十里清波是当年名满天下的扬州繁华盛况的写照，而今，在秦巴安康、山水平利，也可以体验到。

这一树树为美而植的桂花树，这为浪漫而设计的月湖虹桥，在满城氤氲的花香中格外引人遐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