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村的夏天
今年还未进入夏至,气温已经骤升,太阳白花花晃得人眼直冒金花,马路上升腾的热气,将身上的皮肤烤得火辣辣的。居住在城里怯夏的人,吃不下饭,动辄就是汗流夹背,躲在房屋里吹电扇,或闭门享受惬意的空调,不想出门。我伫立窗前,窗外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,听着不仅没有心慌气躁之感,相反,还有一种久违亲切感,我还没想到,在这喧闹的都市里,还有蝉的歌声,听着这熟悉的乐音,恍若回到了童年的乡下时光。
那时,童年的时光很慢,就连天气也没这么热,不用说空调,就连电扇都没有,一把蒲扇就能度过一个漫长的夏天,乡下人家日子过得粗糙,蒲扇也做的粗糙,形状圆一点,扁一点没关系,只要结实就好。每到夏天,除了在地里干活,几乎扇子都不离手,一是扇风,二是驱赶蚊蝇。为了延长扇子的寿命,父亲买回家以后,母亲找来一些缝衣服剪下的新布条,给扇子包装一个边,扇柄也是用布条一点点的缠起来,免得摇扇时伤手,别看轻一把扇子,没多重,如果不停地摇,的确是很累的。
我小时几乎上不用蒲扇,早上天气凉快,大人到地里干活,我在院子里放张桌上写作业。中午最热的时候,也是蝉叫得最带劲的时候,只要有一个领唱的,后面就像比擂台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卖力。大人不再去地里干活,在家里休息或午睡,父亲在后门摆放了一把凉椅,将后门打开,让空气对流,偶尔也会有一股凉风吹过,父亲手拿蒲扇,睡在躺椅上,时不时地摇了一下。我不是院坎边跑着捉蝴蝶,就是在树下草丛中寻蝉蜕,偶尔也会抓住蝉,看着它们颤抖地挣扎,便立即“放虎归山”。听人说,捉蝉不放,长大就会四肢颤抖,蝉蜕可以入药,还能治疗什么病的。有时候,我也喜欢爬上老树枝干上,寻漂亮琥珀色的树脂,直到太阳西下,倦鸟归巢,我才意犹未尽地满载而归。
农村天高地阔,门外是天然的大花园,院子是天然的餐厅、会客厅,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必有高大的树木,时令的蔬菜,普通易活的花卉,这些树、花儿、菜等接受阳光雨露的滋润,肆意生长,蓬勃生机,院坝边,简陋的竹篱笆上,被牵牛花缠绕去,再加上几条顶着黄花的黄瓜,几棵毛茸茸的葫芦点缀,一下子变得生动妩媚起来。
傍晚,母亲做好饭,通常还会炒三四个刚从地里摘回的新鲜小菜,一家人边吃边聊。远亲不如近邻,邻居们常常端着饭碗到我家串门,父母亲就招呼他们入座吃菜,来人不用客气地围桌坐下,还会拿酒壶到坛里灌一些柿子、拐枣、玉米之类的自酿酒,各自咕咚咕咚地灌下几杯。
晚饭后,父亲找来长条凳子和铺板,给我们在院坝支一张床,之后点燃一条端午节编织凉晒的艾蒿,驱赶讨厌的蚊虫,这时,我家的院子就成了会客厅,邻居们陆续来我家,他们聚在一起,天南地北地高谈阔论,一大缸浓酽的茶,在谦让中彼此旋转品饮,听他们谝三国鼎立、杨家将、薛丁山征西、岳母刺字、孟母三迁等故事、听得入神,全然失去了睡意,不觉已到了深夜。
夏天的夜晚是浪漫的,后半夜气温回凉,人们陆陆续续地回家,青蛙和蟋蟀合办的演唱会也进入了尾声,微风吹过树叶窸窸窣窣轻微的声响,好像是对月的呢喃,亦是一首催眠曲,我便数着天上的星星甜甜入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