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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棵杏树

发布时间:2016-05-15 01:22作者:

外婆家有两棵杏树,一棵堂前,一棵屋后。

杏花、桃花都是在中春的二月天开放,只是杏树的花朵淡红、淡黄、淡灰、淡白,没有桃花那样艳丽、打眼,惹人羡慕。但是,它们的果实,都是在五月里成熟,同时把或酸、或甜的美味,奉献给人间。

我爱杏花的淡雅、淡泊、淡定,这也许和童年间外婆家的两棵杏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外婆家的两棵杏树,芬芳了我的童年。

外婆的家乡在熊家沟,那是个干沟沟,外婆的家就在南北走势的一匹黄坡上,三五间矮墩墩的草房横在黄坡中间,屋后一片竹林,翠竹苍劲,郁郁葱葱。竹林周围是榆树、椿树、杨树、葡萄树,最耀眼的是一棵高大的杏树,杏树下是一株黑胡椒藤,柔情似水的黑胡椒树把杏树的主干缠绕的严严实实,若是在春天,翠绿的黑胡椒藤,缠缠绵绵地拥抱一棵花蓬蓬的杏树, 那该是何等的浪漫!堂前罗列着桃树、李树、核桃树、花椒树和一棵蓬蓬勃勃的杏树,杏树下是外爷的菜棚,种着丝瓜、葫芦、刀豆角、金瓜,外爷给了它们规定的空间,可是只有老实的葫芦和金瓜,按照指定的路线攀爬,羞羞答答地住着自己的空间,安分守己地在那里开花、坐果。争强好胜的丝瓜、刀豆角挣占完自己的空间之后,抢占着他人的领地,一有空间,便挤压过去,或从金瓜的头顶爬过,或从葫芦的身下绕过,争分夺秒地开花、结果,即使躲在金瓜的身下,努力地开出一个谎花也心甘情愿。倒是葫芦大度,尽管刀豆角把个葫芦缠得死去活来、爱得葱葱茏茏,葫芦该干啥干啥,把一个个赋予夏天的惊叹号,吊在绿茵间,在微风中摆来摆去。外爷不是画家,他却把夏心中的画种在了杏树下,长出葱葱绿绿盛夏之画。那棵高高的杏树成了菜棚一把绿伞,将灿烂的炎阳过滤一遍,斑驳地滴在菜棚上,让外爷的菜棚有了童话般迷人的色彩。

童年的外婆家,是我童年里的一个神话、一副浓淡相宜的国画,我是神话里的一只蝴蝶、国画里的一只小虫,在神话里飞,在国画中爬——每到二月间,周末我就去外婆家,走进了神话,查看桃花、李花、杏花开得多繁,宛如一只花蝴蝶,在外婆的桃花下、李花下、杏花下穿来穿去;查看竹林边绕着槐树的那株葡萄树上斑鸠窝产蛋没有。每到五月,我去外婆的家,走进国画里,查看桃树、李树、杏树挂的果实密不密,周围变黄的麦子,在竹林的掩映下,在桃树、李树、杏树累累果实的衬托下,就是一副美丽的国画;查看外爷的菜棚间又挤进来那些菜们。

五月,是外婆家桃子、李子、杏子丰收的时节了,无论外婆的桃子多么地红、李子多么地绿,我依然爱着黄里透红的杏子。

外婆堂前的杏树,叫“鸡蛋杏”,顾名思义,长出的杏子大如鸡蛋,砸出来的杏仁可吃,像花生米。这棵杏树,主干生三枝干,荫凉了外婆家半个院坝,鸡蛋杏熟透后,肉软汁多,甜里带酸,爽口解乏。每到鸡蛋杏成熟的时候,疙疙瘩瘩的黄杏子挂满枝头,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淡光,夏风徐来,满院子是杏的香甜味。屋后的那棵杏树,叫“米杏子”,结出来的杏子象米粒,最大的斑鸠蛋大。米杏子树叶小、果稀疏,果实却结的繁,每条枝桠,密密匝匝地毡满杏子,挨挨挤挤的杏子,不给枝条一点喘气的空间,有时间压得枝条垂到地面,经受不起重压的“啪”一声,折断下来,米杏子滚落一地。米杏子未成熟时硬、苦、涩、酸,成熟后软、甜、香、面。我惊诧,不足十丈的同一块天地生出果实大小不同、味道各异的杏树来?我问外爷,外爷说,堂前的杏树,吃的阳光多,杏树就开怀,果实就硕大;屋后的杏树,吸得阳光少,生长的瘦弱,果实自然就小。从那个时候,我就仰慕太阳,敬爱太阳,我坚信外爷的话,谁吃的阳光多,谁就灿烂,谁的果实就会硕大,因此,我常在外婆家的盛夏里奔跑,拥抱阳光,希望长出自己的果实来。

盛夏的中午,外爷在他的菜棚下放晌,我也端出一把椅子,趴在外爷的马扎边,看外爷睡觉,看着看着,我也睡着了,花的乱影在我的梦里扑来扑去。

盛夏的夜晚。我闹着要和舅舅们一起,睡在菜棚下过夜,嗅着桃香、李香、杏香、瓜菜果香睡着了,屋后竹林里的夜莺叫声,挤进了我的梦里,为我平添了一段婉转的轻音乐。

菜棚下,幺舅写作业,写着写着,一朵丝瓜花的影子落下来了,落在了幺舅的纸上,幺舅歪着脑袋,细细描绘,那朵丝瓜花,就在幺舅的本子了安家了,外婆看到了,拿起幺舅的铅笔,添绿叶了弯弯曲曲的蔓,安家的丝瓜有了生机。

菜棚里,外婆在绣花,洁白洁白的绣花布,就是夏天布满白云的天空,巧手的外婆,在白布中间绣出三间瓦房,屋后绣出了一片竹林,屋前绣出结满果实的桃树、李树、杏树,外婆把家乡绣上去了,把夏天也绣上去了。绣好的花布外婆给我做了花裹兜,穿在身上,我把外婆憧憬的家园和夏天穿在了身上,我领着家园和夏天在田野里奔跑,炫耀。大我三岁的幺舅,没有花裹兜,哭着、闹着问外婆要,外婆扬着吹火筒唬幺舅,幺舅就跑,外婆追,幺舅爬山了杏树,坐在树杈上哭,外婆跟不上,回屋吹火。我在树下,仰着头,看幺舅。幺舅哭着哭着,扯下一颗黄杏子嚼,汁水滴下来,香甜味也落下来,诱得我直流口水,嚷嚷着要拿花裹兜换黄杏子,幺舅不哭了,摘几颗黄杏子丢下来,我用花裹兜接,一颗熟透的杏子,跌出了汁水,染湿了一大片花裹兜。后来,外婆拿吹火筒打幺舅,幺舅把花裹兜脱下来给了我,我把外婆给我绣上去的夏天又穿在身上。外婆说,我和幺舅都是她的肉,为何外婆偏爱我——外婆,我爱你!

采摘下来的两树杏子,分装在两个柜子里,放一层杏子,铺一层麦糠,一层杏子一层糠地铺,外婆说这是“卧杏子”,我问,杏子还要卧觉?外婆说,杏子在窝里睡上一觉,做个甜甜的梦,就熟透啦。

卧黄透的杏子,更软了,特别是“鸡蛋杏”轻轻一拿,就能拿出汁水来,赶快捧着吸,甜到了心底。我一口气吃了十几个,外婆急的直嚷嚷不准多吃。我问为啥?外婆说:“桃子饱,杏伤人,李子树底下抬死人。晓得不?”伤人?死人??我吓得直伸舌头。

然而,杏子太香甜了,经不住从柜子里飘出来的杏香诱惑,偷偷端来凳子,揭开柜盖,装满两兜杏子,溜进屋后的竹林里,狼吞虎咽地吃起来,直吃得肚滚腰圆。不料晚上发烧,上吐下泻,吓坏了外婆,让舅舅他们打着手电筒,在屋后的杏树主干上采摘黑胡椒,炒焦、研碎、充水,这又苦、又涩、又辣的黑胡椒汤,难以下咽,在外婆的劝导下喝了一碗,慢慢的我不吐不泻了,高烧退去了。从此吃杏子,外婆让吃几个,就是几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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