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“刊物”
“朝林,这个周末有时间吗?菜园地等着你们回来开挖呢。”是父亲的电话,穿过时空,我看到了父亲祈盼的目光。
开学这几个周太忙,没有抽出时间回老家陪陪父亲,只是每天在电话里询问一下父亲的情况。
母亲去世后,父亲日益显得苍老了:背,驼了;话,更少了。走起路来,战战兢兢地。把他接到城里来住,三天两头闹着要回老家,老屋是他的根。
这个周末,我推掉所有应酬,准备和二弟一起,回老家给父亲开挖菜园地。
父亲的一生,耕种了两块土地:一块是他当民办教师时候的黑板,另一块就是父亲依恋的黑土地。如今,父亲从民办教师的位置上退下来,那块土地交公了,只有这块黑土地,是他永恒的恋人,一生和她相依为命。
平时我们对父亲说,您腿有老毛病,土地您就不要种了。
父亲沉默了,半晌说,土地是他的命,看土地亲切,闻土味,浑身就舒服——这就是中国农民对土地深深地情结呀!
电话里我说:“父亲,您将?头、铁锹收拾利落,我们回来就下田。”我又看到父亲昏花的老眼,闪出喜悦的光亮。
走到院头,看到?头、铁锹立在门沿上,它们被父亲收拾的锃亮、锃亮。父亲背着背,在门角的磨刀石上磨镰刀,看到父亲单薄的身子、瘦骨嶙峋的脊背、满头的银发、一丝不苟的神态,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。
我和二弟齐声喊:“爸!”父亲这才抬起身来,镰刀在他的手上闪闪发光——父亲啊,您总是把生活,打磨的那样光洁明亮。看到我们,父亲丢下镰刀,赶忙给我们拿水果、饮料——那是一个深深地水泥柜,父亲搭上凳子,将身子深深地伸进柜子了,给我们取苹果,只露出颤抖的腿和瘦小的臀部,父亲,您这个虔诚的背影,深深地刺痛了儿的心,我的泪水溢出来了。我们及其认真地吃了父亲给我们洗的苹果,我们吃下去的是父亲深深的爱啊!
父亲说,你们下田挖菜园地,我给你们做饭。
土地,是父亲的“刊物”他是主编,被他编辑进去的,除了春夏秋冬,还有他对土地深深地眷恋。我们是他的小编辑,从来都听从父亲这位主编的安排。父亲说,葱是生活的头味,要在菜园地重要的位置,精心地安置它们,这也许就是父亲刊物里的压轴之作吧?我们听从父亲的教导,必须将葱放在头版头条上——我们小心翼翼地开挖板结的黑土地,然后在翻新的黑土地上,开挖出一道一道排葱苗的土沟,轻手轻脚地将翠绿的葱苗,一根一根地排列在土沟上,浇上水,撒上土,顿时,我们在菜园地的显要位置上,打印出一行行绿色的诗句,在春风里,在灿烂的阳光下,散发出生活的芬芳。
不知啥时候,父亲也来到了菜园地头,看到了他的压轴之作,在春风里笑,他也笑了。
旁边的那块菜园地,小白菜、菠菜都收了,让我们开挖翻新,准备安排豇豆、茄子、西红柿、辣椒等等其他作品。我们奋力开挖,汗水湿透了衬衣。
父亲说,我们都坐在田埂上歇歇吧。
我们坐在春天的阳光里,坐在父亲的作品旁,油菜花香阵阵飘来,蜜蜂在头顶上飞舞,三只蝴蝶立在刚刚发表的葱苗上,在耀眼的阳光里,靓丽的蝴蝶为这首美丽的诗作,点缀了一份动人的灵性。
和父亲谈及教育问题,父亲的眼睛又闪亮了。父亲在本村当了几十年民办教师,教了人老三代,可以说是“桃李满村”。父亲说,学校的教育不是万能的,小时候学习好的孩子,长大后不一定都能成功,相反,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孩子,也许长大后是个人才。是啊,这就让我想起小时候和我同班的二狗子爹,他聪明、好动、调皮、捣蛋,满脑子的鬼点子。那时候,我们的语文课本里有一篇课文叫《白毛女》,父亲给我们讲这篇课文时,让二狗子爹回答一个问题:喜儿在黄世仁家里过着什么日子?标准答案是:牛马不如的日子。可是二狗子爹却回答的是:喜儿在黄世仁家里吃稻草。惹得哄堂大笑。现在,二狗子爹,是一位有名的老板了。
翻新的黑土地,散发出土地的清香。父亲说,下个周末,你们回来帮我安苗。我们说:“好啊!”父亲的“刊物”即将发行。